计出白狐皮

一  

秋风萧瑟，三个人背着背篓在山道上快速地行走着，忽听一声梆子响，山道两旁涌出一群捕快。捕头顾二虎高声喝道：“哪里走！还不快快趴下！”三人飞快地放下背篓，战战兢兢地趴在地上。  

顾二虎收到耳目的消息，说是有人贩卖私盐，今天会去县城，故此才带人埋伏在这里。顾二虎让捕快把三人拖到面前审讯，为首的自称胡三，是一个小商贩，雇两人背一些山货到县城里贩卖。捕快们倒出背篓里的东西，除了一些不值钱的山货，还有几张白狐皮。白狐皮非常值钱，一张能值百两银子。顾二虎强行没收了白狐皮，放三人走了。  

回到县衙，顾二虎把白狐皮进献给知县宋大人。宋大人把白狐皮拿进内衙，夫人喜不自胜，这可是御寒的上等好货，便吵嚷着要做一件狐皮裘衣。宋大人就让顾二虎派人把成衣铺的郭掌柜叫来。  

郭掌柜的成衣铺在县城里是独门生意，他这人头脑灵活会耍手段，愣是把其他的成衣铺挤出县城，这些年赚了不少银子。郭掌柜到了内衙，拿过白狐皮一看，总共才四张，这种尺寸的白狐皮做一件裘衣，一般得五張，四张是无论如何也做不出来的。他苦着脸说：“宋大人，实在是为难小的，材料有限，小的做不出来啊。”  

顾二虎在旁喝道：“放肆，全县城就你一家成衣铺，你不做谁能做？县太爷的命令你也敢违抗？听好了，限你十天之内做出来，否则就拿你问罪。”郭掌柜知道和这些作威作福惯了的人是不能讲道理的，只得拿着四张白狐皮先回家，再想其他办法。  

回到家里，郭掌柜愁眉苦脸的，到哪里去找一张白狐皮呢？白狐本来就少，普通猎人就算打一辈子猎，也难得猎到一只白狐，真正是一皮难求。老婆出主意说：“当家的，看来只能抻皮子了。”郭掌柜摇摇头说：“抻皮子是找死，万万不可，你忘了金四海是怎么败的吗？”  

五年前，县城里最出名的成衣铺是“金剪子”成衣铺，掌柜金四海精明能干，生意十分兴隆。有一天，宋大人拿来三张狼皮，让金掌柜给他做一件狼皮长袄。一件狼皮长袄至少得四张狼皮，金掌柜打算收购一张狼皮，哪知道有人提前一天找猎人全部收购走了。  

万般无奈之下，金掌柜只得铤而走险，抻皮子。所谓抻皮子，就是将皮子浸泡在动物油脂中，浸透后，用工具慢慢地拉扯，一张皮子可以抻到一张半左右。但是皮子被抻过后，里面的毛孔和纤维被拉裂了，根本就兜不住热气，一点儿也不保暖。  

金掌柜把做好的狼皮长袄交给宋知县后，第二天，宋知县就令人把金四海抓起来了，问了他一个欺瞒官府之罪。告发金四海抻皮子的，就是郭掌柜。郭掌柜早就想把金四海赶走，自己独霸生意，就设了这个局──他买通一名衙役，送给宋大人三张狼皮，宋大人自然会找最有名的“金剪子”成衣铺制作狼皮长袄。郭掌柜又暗中派人将所有的狼皮都收购了，逼迫金掌柜抻皮子，掉进他设的局里。抻皮子是行业秘密，如果没有郭掌柜告发，宋大人是不可能知道的。  

金四海被赶出了县城。他带着一家老小出城后，在一处人烟稀少的官道上，被郭掌柜领人扮成拦路的强盗，将所有财物抢劫一空。  

二  

郭掌柜就是用抻皮子的计谋害惨金四海的，抻皮子的行业秘密宋大人已经知道了，瞒不了他，这种方法就不能再用，得想其他办法。  

郭掌柜正坐在铺子里思索，胡三进来了，大声叫屈，说是昨天带来五张白狐皮准备卖给郭掌柜，想不到被官府强行没收了。这个胡三是老主顾了，手里收到的皮货，都会卖给郭掌柜。  

郭掌柜一听，问道：“胡三，不是四张白狐皮吗？”胡三说：“郭掌柜，亏你做了这么久的生意，怎么把行规给忘了？”郭掌柜一拍脑袋，是啊，怎么会把这茬忘掉了？但凡收到白狐皮，要想卖一个好价钱，都会凑够五张一起转卖，因为五张刚好是一件裘衣的料。如果不够五张，也是存起来保管着，等着碰运气有人来卖单张白狐皮，而这种可能性很小，所以单张的价钱就抬不起来。猎人们有了白狐皮，也会几个人凑够五张才卖，不然也不会轻易出手。  

这么看来，另一张白狐皮，就在顾二虎手里了。郭掌柜暗叫一声倒霉，顾二虎分明是想敲他一笔竹杠，他竟然没有想到，真是白混了这么多年。  

没错，顾二虎确实暗吞了一张白狐皮，等着郭掌柜开窍来找他。郭掌柜把顾二虎请到酒楼包间，几杯酒下肚，郭掌柜赔着笑说：“顾爷，咱们明人不说暗话，你得帮我一把，要多少银子，你开个价。”  

顾二虎一拍桌子大笑着说：“郭掌柜，痛快！”然后伸出五个手指头，说道：“这些年你也赚了不少，五百两，一两也不能少。”郭掌柜暗骂顾二虎心黑，最后讨价还价，三百两成交。到了晚上，郭掌柜把三百两银票悄悄送到顾二虎家里，拿回了那张白狐皮。  

白狐皮拿回来后，郭掌柜赶紧没日没夜地制作裘衣。裘衣完成后，郭掌柜送到内衙，宋大人接过裘衣，进到里屋把它交给夫人。夫人细细地检查一遍，点点头说这些白狐皮没有抻过。宋大人来到厅堂，拉下脸冷哼一声，问道：“郭掌柜，据我所知，四张白狐皮是做不出裘衣的，你从哪里找到一张白狐皮的？快快如实告知本县。”  

郭掌柜忙解释，他费了好大的劲儿，才找到一名深山里的猎人买到的。宋大人一拍桌子，喝道：“胡说，欺我不知吗？白狐皮非常稀有，怎么可能刚好被你买到？你说，是哪个猎人卖给你的？我派衙役拘来对质。”这话本就是谎言，郭掌柜哪里说得出来？如果随便指出一名猎人，但是架不住当面锣对面鼓地对质啊。看来今天不说出实话，是过不了宋大人这一关的，他只得把顾二虎招了出来。再说了，顾二虎敲了他三百两的竹杠，他凭什么冒死隐瞒？顾二虎不仁在先，他自然选择不义。  

宋大人气歪了鼻子，赶快派人把顾二虎喊来对质。顾二虎来到大堂，看见郭掌柜像一只老鼠一样，在宋大人面前缩头缩脑的，就知道他出卖了自己，只得承认事实，乞求宋大人原谅。宋大人怒火中烧，当即解除了顾二虎的捕头职务，赶出衙门永不录用。  

也难怪宋大人惩罚这么重，因为顾二虎坏了他的好事。宋大人做裘衣是假，他也知道四张白狐皮做不了一件裘衣，目的就是想借机狠狠敲诈郭掌柜一笔银子。现在这个情况，师出无名，让他如何敲诈郭掌柜？只能拿顾二虎出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