跑灯花

“果然是老江湖!”许灯黑暗自一叹。原来,无论长衫短褂,这衣裳纽扣儿都是在右边,左襟搭在右襟上。  
所以,这偷儿都是挨着人的右边解纽扣,方能探手入怀,窃取财物。陈五爷的扳指今天也是戴在右手,若是从左面下手,必定会与他撞个满怀,栽跟头的概率必定上翻五成不止,所以许灯黑一看这几个武师的站位,就知道自己这是遇上了懂行的高手了!  
“过筛子,一个一个查!诸位,陈五得罪了!”陈五爷一拱手,沉声说道。一炷香后,陈五爷站在门边,向每一个认识的朋友拱手作别,直到许灯黑走到了门口。  
“我是给宁堂主取念珠的司机,腰牌在这里,这位看门的小哥可以做证!”  
陈五爷上下打量了一眼镇定自若的许灯黑,接过他手中的腰牌,瞥了一眼,递回到了许灯黑的手中,许灯黑接过陈五爷手里的腰牌,向着陈五爷深揖了一躬。  
许灯黑腰刚弯下,左手便背到了身后,在肋下使劲一拽,陈五爷手里的腰牌蓦地脱手而飞,将拇指上的扳指瞬间带了下来,飞向半空!  
月光映下,一根透明的渔线出现在了许灯黑的右手底下,拽动着那块黄铜腰牌,连同那枚扳指,飞也似的扎进了许灯黑的袖筒里!原来许灯黑在那腰牌上系了渔线,渔线穿过袖筒,系在腰带上,背手于身后,如反手拔剑,呼吸之间便可迅速抽动,抓住时机,回收渔线,利用铜牌将陈五爷拇指上的扳指带跑!  
与此同时,许灯黑早已反身后跃,提气一纵,蹿出七八步之外,那些内家高手此刻都在盯着花厅里剩余的人,哪里注意到门边的变化,陈五爷猝不及防,反应上慢了半拍,被许灯黑抓住空隙,闪身钻进了灯影的昏暗之处!  
“追!”陈五爷一声大吼,拔腿追了出去!  
2。陈五爷  
一枚铁球迎空而来,正中许灯黑的腿!许灯黑吃痛,倒在了陈府后院的假山上,右腿不停地打着哆嗦。  
陈五爷徐徐走来,他亮着一双炯炯的瞳子,问道:“这位朋友,你盗这玉扳指,到底有什么苦衷,不妨跟我说说。”  
陈五爷一边说着话,一边从衣领上摘下了一只边缘磨得透亮的康熙通宝,捻在指尖,沉声说道:“你不愿伤我性命,陈五岂能不知?”  
听得一片杂乱的脚步声越来越近,许灯黑当下把心一横,单膝跪在了陈五爷身前,沉声说道:“求五爷扳指作投名状,以近潘贼身前五步,引爆炸弹,明日午时,玉石俱焚!”  
陈五爷深吸了一口气,张口问道:“为何要行此事?”  
许灯黑咧嘴一笑,幽幽说道:“我得让江湖上的人都知道,城墙破了,江湖还在,当兵的战死了,当贼的还在!老子要当南北贼王,需得干一件大事!江湖南北,掌青龙背。水火春秋,刀插兩肋!老子干的买卖,同行得服!”  
陈五爷默立良久,一咬牙从腰后抽出了一把闪着冷光的匕首:“纳投名状,一枚扳指终究是太轻,我再加你一注。”  
话音一落,陈五爷手腕一抖,手起刀落,将右手的拇指齐根削下,张口将匕首咬在口中,伸出左手探入了许灯黑怀中,摸出了那枚扳指,戴在了断指之上,又从衣摆上割下了一块布,将鲜血淋漓的断指和扳指包了进去,塞回到了许灯黑的怀中。  
“五爷……”许灯黑正要说话,却被五爷一抱拳,打断了后半句。“不送!”五爷一声冷喝,一边向前院跑去,一边高声喊道,“向东!所有人,向东追!”  
3。相救  
风低云淡,探花张背着一个硕大的包裹,手脚并用地在一片老房的屋脊上攀爬,活像一只矫健的狸猫。然而,任凭探花张如何闪转腾挪,身后的追兵却总能咬住他的尾巴。  
“咕──咕咕咕──咕──”  
探花张搓着嘴唇,发出了一阵夜枭的叫声。这是贼门的暗语,三长两短,说明遇到了难处,意在召集同行,助渡难关!  
探花张又窜过了两条矮巷,翻身落在了陈府附近,正要向南跑,冷不防身后猛地伸出了一只手掌,揪着他的脖子将他拖到了一片灌木后头。  
“簧点不清,哪路老合?”(你是什么人?)探花张低声呼道。  
“荣行搬仙!”(我是同行,来当你的救兵!)那只手掌的主人低声说道。  
探花张喘了口气,回头扫了一眼那人,一脸苦相地问道:“我说兄弟,就你这腿脚还来我这儿添啥乱啊?哪儿凉快哪儿待着去吧!”  
原来那人,就是刚从陈府逃出,伤了腿的许灯黑!  
许灯黑撇了撇嘴,揪着探花张的领口说道:“你个傻王八,被人下了套都不知道,还好意思笑话我?”  
“你说啥?”  
“你闻闻你那包裹里的东西!”许灯黑松开了探花张。探花张皱了皱眉头,细细闻了会儿,疑声问道:“咋有股淡淡的骚味?”  
许灯黑啐了口唾沫,低声说道:“有人往你身后那东西上抹了狐狸尿,驯过的犬,嗅着这股味儿,能追出十里!”  
“那咋整?”探花张连忙问道。“在追兵撵上你之前,下河!”许灯黑沉声说道。  
“多谢你啊!”探花张一拱手,转身消失在了夜色之中。一阵掺杂日语的叫嚷声伴随着犬吠传了过来。  
“日本人?”许灯黑皱起了眉头,犹豫了一阵,终究放心不下,一叹气,迈着步子一瘸一拐地向探花张消失的方向跑去!  
海河边,十几个一身黑衣的汉子将探花张围在了当中!枪已上膛,瞄准了探花张的眉心!  
探花张吐了一口浊气缓缓地闭上了眼睛……突然,一阵迅猛的马蹄声传来,一匹高头大马从夜色中疾奔而来,瞬间撞倒了两个持枪的黑衣汉子,就在众人一愣神的时候,许灯黑猛地从马身的侧面滚了出来,一把揪住了探花张的脖子,两个人“扑通”一声扎进了海河。  
一阵乱枪响起:“砰──砰──砰──”  
4。事成  
海河下游,泥滩之上,探花张咬着牙,绷着浑身的力气将软成一摊烂泥的许灯黑拖上了浅滩。  
“我说哥们儿,你撑住了啊!嘿──嘿!不能睡啊!”探花张一连好几个大嘴巴抽在了许灯黑的脸上!  
“你……走吧!我……肺叶被打……打穿了,救不了了!”许灯黑的喉咙一阵乱响,无力地瘫倒在了地上!  
“兄弟啊,你不是都走了吗?为啥又跟上来拼命啊?”探花张挣扎着想将许灯黑扛在背上。  
“为啥?他们是日本人,你是中国人,我不帮你,还、还帮他们不成?”许灯黑一声苦笑,颤抖着从怀里摸出了一个带血的布包,塞到了探花张的手里,喘着粗气说道,“明儿个,兄弟我本来还有一桩、一桩大事要办!我打算炸、炸死潘粤桂,哈哈哈,有个朋友在我身上下了大本钱,看这样子,这事八成是要黄了,你帮我……把这东西送到陈、陈五爷府上……这贼王,老子是当、当不成了……”许灯黑话没说完,人已经咽了气。  
“陈五爷?”探花张一脸狐疑地接过了那个布包,打开一看正是那截拇指,和那只九龙夺魁的玉扳指!  
“你是许灯黑?”探花张瞪着眼睛高声叫道,“许灯黑!你是不是许灯黑?我糊涂!糊涂啊!我输了,输了……连他妈翻盘的机会都没有了!”  
翌日清晨,陈五爷府上,一个紧身短打的武师走到了五爷的身边,低声说道:“五爷,许灯黑死了!”  
“谁干的?”陳五爷霍然而起。  
“日本人,在海河边上,昨夜响了乱枪,今早在河滩上发现了一块无字碑,我们偷偷地掘开了土,挖出了许灯黑的尸体!没有发现您的扳指!”  
“立碑的人呢?”陈五爷追问道。“不知道!对了,五爷,您让我留意的那个惜春楼的雁儿姐,您还记得吗?”  
“那是个日本人的暗桩!”陈五爷轻轻地敲了敲茶杯口。  
“今早上被人给拔了!按在水桶里浸死的,不知道是谁干的!”武师一脸惊悸地说道。  
陈五爷思量了一阵,背过手去,幽幽说道:“京津之所,本是燕赵旧地,子弟爷孙,胆气尤旺,杀潘粤桂这事,兴许还有门道儿!”  
长街,大雨倾盆。  
“伪天津特别市”市长办公楼外,探花张穿了一身黑灰的长衫,捧着一个乌黑的匣子,向门口的卫兵递上了一张名帖:“昨日,我传书天津城,十二个时辰里盗取陈五的九龙夺魁!如今时辰已到,我特来潘市长这里复命!”  
探花张给潘粤桂的秘书递上了一根金条,秘书喜笑颜开,引着探花张上了二楼,走进了潘粤桂的办公室。  
潘粤桂的办公室很大,左右大窗临街,前后狭长,秘书一推门,立在两旁的十几个荷枪实弹的卫兵瞬间将目光集中在了探花张的身上!  
潘粤桂抬起头放下了手中的钢笔,张口问道:“你,是何人?”探花张微微一笑,打开了匣子顶盖,露出了里面的那截断指和九龙夺魁的绿玉扳指,微微一笑,扬声说道:“许灯黑!”
时间:2021-09-19 作者:爱开大学生 来源:爱开大学生 关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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